最近跟一位前正覺學員無意中說起正覺同修會前幾年在大陸所做的那些訪談節目。
先不說那幾個節目明顯欠缺默契和準備，主持人和正覺代表各說各話，大家聽得一頭霧水，就說說其中一次，某老師被問到正覺同修會對大陸的貢獻。
這個非常實際又簡單的問題，答者說了一堆門面話，聽得自己人心裡發毛。
因為大家心裡都有數的是，正覺對大陸的捐獻實在有限（直到汶川地震才有能看的數位），所以回答的人不斷舉出正覺在臺灣的善舉來充數，益發顯得心虛。
筆者不是要嘲諷正覺捐獻數位的微薄，數字其實不重要，重要的是心態。
筆者在正覺這麼多年，聽過不少學員參與正覺的「慈善」活動後，感覺非常不舒服。
就拿正覺在臺灣地區開展的「寒冬送暖」活動來說吧。 每年冬天，正覺都在臺灣地區，派學員去各個「裡」（有點類似國內的街道辦事處層級的行政管轄區）去捐助窮苦民眾。
扶貧值得讚歎，那麼參與的人為何感覺不好？
因為做作、刻意經營，缺乏尊重。
既然是送暖，那麼請裡長召集了貧困家庭或有需要的人，本來是很簡單的事情。
結果，正覺的大菩薩們要搞一些形式。
比如說正覺菩薩要站在台前點名，叫到名字的人出來領紅包。
令人難堪的是，下面坐著的很多是老弱病殘，「高貴」的正覺菩薩竟然不是親手把紅包送上，而是點名讓這些老弱病殘走上來拿。
之後還要請人家高舉紅包與正覺的代表擺個姿勢大合照。 還要煞有介事的問一下受惠者：你會如何運用這些錢？
整個過程不斷拍照，甚至錄影，為了日後可以放在正覺網站上做宣傳，剪輯出來在臉書上流通，展示正覺的慈悲。
後續還要求裡長做一個感謝狀，裡長當然心裡不願意，義工更加覺得不好意思。
正覺到底給人多少錢？ 頂多不過是三數千元台幣一個人。 臺灣慈善團體中出手比正覺闊綽的不知凡幾，哪一家會刻意要求小小一個裡長為此訂制獎狀表揚自己？
捐贈那一點微不足道的金額給老弱病苦，又怎麼好意思問人家如何運用這點錢，好像給了人家多麼巨大的饋贈，大到可以全面改善生活？
又比如前幾年前正覺去臺北市一些社區辦活動，還錄下來剪接成短片，展示正覺如何親民。
那些主動回答問題和上臺參加表演的觀眾，大部分都是預先安插的自己人。
還有一個讓我們受不了的破密活動。 大家去臺北各地區，只要民眾願意讀一段破密文章，就可以拿現金，大概是一百台幣左右。
本來活動的目的是希望讓市民大眾瞭解宗教性侵的問題，可是正覺領導要求拿錢的人必須「一字不易」去朗讀一段關於密宗的文字，沒有半點轉圜的餘地，感覺不是一個基金會在教育大眾，而是半利誘半強迫的法佈施。
除了「現金破密」，正覺獨家自創「現金念佛」佈施，就是拿著錢去給窮人，要求人家念一句 「阿彌陀佛」，然後給錢。
或許，最初的目的純粹是誘導一個有需要的人與佛法結個善緣，可是執行起來，慈悲裡面盡是條件和傲慢。
人家不念就不給錢，理由是我們佈施一定要順帶弘法才如法。
如果一個窮人就是拒絕念一句佛號，正覺的菩薩們還會理智氣壯地解讀此中的因果：一定是福報貧乏，與正法無緣，上輩子誹謗過三寶才這麼倔強。
有位比較熟的學員曾經問我：正覺的每一個小組，是不是都是這種「風格」和「手法」？
其實不光是對外面的人，正覺對自己的學員同樣是這種「我施捨福報給你」的心態。
做義工是正覺給學員的「福利」。 講堂傳頌的導師名句是：正覺可以沒有你，你不可以沒有正覺。
真的如此嗎？ 導師可以一個人支撐正覺？ 正覺不是大家付出無數心血、一點一點做起來的嗎？
何況，其實基層的學員都很謹小慎微，恃寵生嬌的都是導師的親信眷屬。 上樑不正下樑歪，告誡的為什麼是基層？
為什麼正覺的佈施非要這麼大刺刺地表現一種「我給你福報，你應該感恩戴德」的態度?
這種高高在上的施捨，缺乏尊重、同情和體恤，為什麼大家竟然覺得理所當然，毫不心虛慚愧？
只有一個原因：法主的思維。
蕭導師週二講經不知說過多少次：你們每個人的開悟都是我給的。 沒我拉拔都不可能破參。
那福德呢？
在正覺，累積正法的大福德是要感謝導師「開闢福田」。
前幾個月蕭導師講經時提起正覺寺，大意是：正覺寺要開始動土，估計需要30億台幣，還缺15億，這是非常大的福報，大家把握機會。
還說正覺寺以後會成為臺灣第三大觀光景點。
下面的人大部分聽了都覺得導師慈悲，導師多麼為大家的福報著想。
當證量和福德都是需要別人賜予，而不是你自己聞、思、修、親證來的時候，人被劃分為兩種：施捨的和被施捨的。
這裡面會有平等嗎？
佛陀何時說福田需要任何人開闢？
菩薩累積福德為了饒益眾生。《般若經》<校量功德品>說:佛因為修習般若波羅蜜多得一切智智和相好身。[1]
般若波羅蜜多指的就是對「空性」的證解。 意思是：不管你佈施什麼、做什麼偉大的福德，遠遠都比不上體證空性—無執的心境—所得的福德和智慧。
證量是 佛給你的嗎？ 佛陀告訴你理論和方法，你按照他的教導去做，就會有效果。
阿含經裡面的阿羅漢，哪個不是自知自作證？ 經論中，哪個聲聞人和菩薩，需要供養一堆財物、做無數時數的義工來證明自己有資格接受 佛陀賜予證量的？
為什麼給錢給勞力就能證明一個人有菩薩種姓？
記得曾經有一位善良的菩薩對我說：雖然法有很多問題，可是有很多「信行人」需要這種佛法團體，不然他們無處安住。
我聽了很無語，實在無法苟同。 沒有正覺就無處可以學法？
這就是我上一篇說的臺灣人的心態：懦弱無助。
學佛過程中，善知識給與的是引導指點，不是賜予我們福報和證量。
當蕭導師建立了一套什麼都要靠他恩賜的制度，他培養的是強烈的依賴性。
比如說，在正覺，我們習慣被導師喂哺佛法，習慣了速效開悟，沒有幾個人願意自己去讀書讀經，都等著導師給標準答案。 長年累月下來，我們獨立思考的能力高度退化。
心理上，我接觸的許多正覺菩薩，表面自信穩重，其實內心脆弱、缺乏安全感、大事小事都去丟銅錢請示佛菩薩，凡事往外求助，用因果、因緣、業障等等解釋一切，但就是不肯客觀看問題找答案、不願向內反省自己。
他們的人生意義和自我價值，全部建立在蕭導師的特殊身份和佛法上。 否定導師和法，他們整個世界會轟然倒塌。
這種「信」肯定不是佛陀教導的正信，只是一種可憐可悲的盲信。
佛陀教導的是，自依止、依止于法、勿依他人。 [2]
一個真正的善知識，一個合格的師父，不會反復標榜自己拉拔所有弟子開悟，還沾沾自喜。 他希望教出的，是知道如何通過自身努力獲得智慧的弟子。
當學法變成一個向師父討要東西的過程，它摧殘的是你的心智健康，剝奪的是學習的能力、質疑的能力、批評的能力、它榨幹的是你的內在力量。
我想說的是：任何人都不需要這樣的師父，不需要這樣的團體，不需要放棄尊嚴去向別人乞討什麼。
即使傾盡所有討到了換來了，你得到的東西也毫無價值。
要學法，外面有的是好的書可以讀，有許多人願意免費教導佛法，有非常多的網站提供免費課程和資訊。
退一步海闊天空。
[1] 《大般若波羅蜜多經(第1卷-第200卷)》卷103〈30 校量功德品〉：「佛言：「憍尸迦！我還問汝，當隨意答。於意云何？如來所得一切智智及相好身，於何等法修學而得？」天帝釋言：「世尊！如來所得一切智智及相好身，於此般若波羅蜜多修學而得。」」(CBETA 2019.Q2, T05, no. 220, p. 570c25-29)
[2]《佛說華手經》卷8〈29 逆順品(八)〉：「是故汝等，當依法行勿依於人，當自依止勿依於他。舍利弗！是則名為如來教法。云何比丘依法而行不依於人，當自依止不依[＊]於他？舍利弗！比丘隨離、隨順涅槃，修四念處。何謂念處？於身、受、心常念不捨。又，舍利弗！如實見法無所有性，於是法中正念不謬，是名念處，是為比丘依法而行、不依於人，常自依止、不依於他。」(CBETA 2019.Q2, T16, no. 657, p. 191a12-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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